那之后，我回到家中。
用手机向吴志的好友问了他现在的状况，又问了住址。
我决定去那里找他。
时间是7点往后。
我还没有吃晚饭，但我决定回来再说。
我踏出了家门，正巧碰到买完什么东西回来的吴铭。
“要去什么地方吗？”她对于晚上还出来的我感到讶异。
我摇了摇头，说了很明显的谎话。
“不，去吃晚饭。”
她像是感到怀疑地看了我一眼。
“不要去比较好。”
犹如预言，这样说完便离开了。
我感到脊背一阵恶寒。
......她的话，是什么意思？
我不可能知道，也不决定放弃。
抬起头，我遥望着早已被染成纯黑的夜空。
雨早已停下，在云层的间隙，月轮撒下清冷的辉光。
那是有点病态，苍白的光。
不详的预感。
我走在通往吴志家的道路上。
不知何时，周边的人便消失了。
相当偏僻的一条道路。
我从来不知道，没有人会是如此不安的情况。
感到后背有人，于是回过头。
什么都没发现。
没有任何生物。
望着街灯，发现那早已经支离破碎。
我感到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。
那强烈的心跳声，使我感到有些谎乱。
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然后，又出现了。
被谁盯着的感觉。
我环视四周，没有发现任何生物。
没有任何人。
只有雨后，稍稍有些冰冷的风微微吹过。
我加快了脚步，决定脱离这里。
“不要去比较好。”
耳畔回响起她的声音。
“说是不要去，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。”
我咬紧牙关，向前走去。
空气，渐渐变得燥热。
明明是冬季，而且刚刚下过雨。
为什么会如此，燥热呢？
汗滴从脸颊滑落。
感受被厚重的衣服包裹的身体十分干热。
怎么回事？
我疑惑地停下了脚步。
前方是一片黑暗。
月光只能朦胧的射入，显得幽深的地方。
我并不是第一次来，但，晚上来却是第一次。
我踏入其中。
“啊。”
我再一次停止了。
意识有些恍惚。
我在下一个拐角前，听到了悲鸣。
“对不起，要钱吗，我给你！所以——”
然后是笑声。
有些狰狞，充满狂气的笑声。
随后，便是小刀割开肉块的感觉。
悲鸣声，在这个空间响彻。
四周，是明亮的黑暗。
我对那朦胧的月光有些憎恶。
大概是因为四周过于寂静，我的听力变得异常敏锐。
那个笑声停止了。
挥舞小刀割裂空气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抑制的笑声再次响起。
那个音色，与某人相似。
不好的预感。
我预感到自己会被杀——有着那样的想法。
我对于死也感到恐惧。
但，为什么我却像是被吸引一般，越过了那个拐角呢。
越过了那个拐角，四周变得明亮起来。
“......”
我无法发出声音。
在我面前的，是货真价实的杀人现场。
最先映入眼中的，是早已断气的尸体。
遇到远凌驾于自己的暴力时，感到绝望的面容。
仔细地看着，会发现他的眼睛缺失了一块。
残缺不全的表情，看上去犹如地狱中挣扎的恶鬼。
尸体的脖颈处也被划伤，在那里，涌出源源不断的鲜血。
到底是多大的力气，朱红的血直到现在依然从中不间断的喷涌。
那是，显得异常却又美丽的画卷。
尸体瘫倒在地面，形成了妖异的人体喷泉。
人体中有那么血，这件事使我讶异。
我感到一阵恶心，但我强心忍住了呕吐感。
因为杀人的，是他。
我跟他之间，并没有什么非常好的交情，我也不了解眼前的人。
仅仅是同班同学，只是偶尔会相遇上学的程度。
但是，至少在班上，他是个温和的人。
我从来没见过他发火，即使看到别人对他发火，也只是温和地笑着应对的人。
不会想到，自己所认识的人，会是这么可怕，处在地狱的杀人狂。
他的身上，染上了血。
脸颊上也因为喷涌的朱色血液而有些血色。
但是，他的神情却如此愉悦。
仿佛对于能沐浴着这雨而感到喜悦的癫狂神情。
空气如此燥热。
但是，却仿佛冻结一般使我感到冰冷与愤恨。
我并不畏惧这样的场景。
存在的只有愤怒。
是注意到我了吗？他瞥了我一眼。
“哈哈——”
然后，错乱地笑着。
向我走进，仿佛示威地随意挥舞了下反弹着银色月光的刀刃。
沾在上面的朱色液体，打在了我的身上。
他只用了几秒，便走到我的身旁。
我必须反抗，握紧了刚刚捡起的石头。
但是，我会死。
眼前的人与我的性能是不同的。
他应该能够轻松杀死我吧，但我不会这么轻易被杀死。
他扬起了刀刃。
我在极近的距离，看到了那扭曲的笑容。
——这家伙。
那是，喜悦。
狩猎猎物带来的**使他早已不能被称之为人。
我也打算向他击出石头。
在那之前，他轻松地打掉了那块石头，速度快的犹如闪电。
我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，只是感受到手中一阵剧痛。
他嘀咕着什么，但早已崩溃的野兽的发音却显得如此泥泞。
我后退了几步，因为痛苦脸部有些扭曲地看着他。
“快，跑。”
然后，我的意识却因为这短短的两个字而冻结。
——快跑。
我在那瞬间理解，他的矛盾。
那使我在感动的同时十分悲哀。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无法拯救，突然想起了她的话。
因为，本就不可能。
我根本不熟悉眼前的人，连那些大义凛然的漂亮话都说不出来。
对于如此没用的自己感到愤恨后，我向后奔跑离开了那里。
回头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黑暗——
但我却什么都看不到。
从远处传来了雷鸣般的笑声。
现在听来，却像是在地狱挣扎的人的声音。
并不是野兽——我想。
他还是人。
......
然后，它倒了下来。
在过度兴奋的状态下，他已经筋疲力尽。
没有力气回家。
他倒在了路边。
感到头脑十分沉重——
就这样，他陷入了沉睡。
......
我一边奋力奔跑在无人的街道，一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憎恶。
不小心踩到的积水溅到了身上，但那怎么都好。
我对于自己感到失望。
因为我根本连做什么都不知道。
应该给他鼓励吗？
应该带他去找白零吗？
可是，白零说他没救了。
我甚至不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。
只是，在那最后——那轻微却又真切的挣扎。
我无法置之不理。
回到家中，我感到自己的肺部犹如被火烧板难受。
直接躺倒在床上，我甚至忘了自己仍未吃晚饭这件事。
望着灯那纯白的光辉，犹如针尖般刺入眼底。
我合上了眼，在那瞬间，身体便涌上一股疲劳感。
睡意形成黑洞将我吞噬，我甚至没有反抗的意愿。
那只是逃避——我在内心对自己说。
但是，只有一会儿。
现在睡吧。
......
一片黑暗——唯有如此形容。
无论哪里都没有一丝光辉。
无论哪里都没有一丝救赎。
想要伸出手，却发现我并没有形体。
犹如空气，却并不是那样。
对，好比只有意识存在于这个空间，观测着这个空间。
这里，空无一物。
因为没有光明，所以才会是一片黑暗。
最初的夜晚——
我的脑中，毫无意义地闪烁了这个词汇。
这里是，最初的夜晚。
甚至连大地都不曾存在。
没有空间的概念，有的只有无限延伸的时间。
这里，没有任何存在。
然后，白色渐渐出现。
到底起源于哪里，只有意识的我无法移动。
只是看到，那白色犹如坠落一般覆盖了这个世界。
从一片黑暗中，延伸出的白色与黑色相互**，形成了另一个世界。
那是一个空虚的世界。
白色的出现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光明，然而这片空间仍然空无一物。
如此寂寞。
重复，这里并不存在空间的概念。
目之所及并没有尽头，有的只有缓缓流逝的时间。
所以，才会感慨。
我的意识，因为“那个”而感慨。
那是，朝霞。
燃烧的金色光焰在遥远的尽头割裂的黑色与白色。
分裂了这个白落的零夜。
只是炫目地燃烧的，绝美的光之线。
在这个世界，诞生出的最早的黎明。
那是——
那是——
——终将坠下的黎明。
因此，她才会悲哀。
想要伸手去触及。
想要亲自去感受。
触及光线，感受温暖。
但只有意识的我什么都无法做到。
我的存在，没有任何意义。
......
突兀地醒来，我随后地注意到眼角的温热。
从那里缓缓流下的仍然还有余温的泪，使我感到内心残留的悲哀。
我到底是因为自己是多余的而感到悲伤呢？
还是说，是因为——
打扰我胡思乱想的，是敲门声。
十分暴躁，十分强烈的敲门声。
会这样敲我家门的人，只有一个。
“等等——”
我因为刚刚睡醒头仍然有些昏痛。
看向一旁的闹钟，我惊讶地跳了起来。
“什么，十点了。”
我基本上并不是那种爱睡懒觉的人，到不如说是在某一时间固定醒来的人。
虽然并不是那种早起的人，却并不是会睡到10点的人。
但是，那也无所谓。
因为敲门的人因为不耐烦已经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门。
“是在装死吗？”
听到了那毫不犹豫打开门的炸裂声，她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。
隔着一扇门，我仍然感受的压力。
脚步声渐渐靠近，像是上回那样的重演，她打开了门。
“早上好，已经10点了，我想你差不多已经睡够了。”
她的语气十分温柔，与叫醒孩子的母亲的声音十分相似。
但那都是伪装。
我预感到现在的她心情极度不爽。
“早上好，吴铭。”
“嗯。”她走向我的身边，我因为惊讶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。
然后——
“你的身上，有血。”
像是这样轻轻说。
犹如蛇一般地诱导。
我注意到，自己的身上还有他刀刃上的血。
因为昨晚的睡意过于突然，就保持着那样的穿着睡着了。
我急忙想要解释，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。
我慌张地样子，使她笑了出来。
......心情不好只是错觉吗？
但我确实无法解释。
“不用在意，先把衣服脱下来吸了吧。”
她毫不在意地说，从我身上把染血的外套脱了下来。
不，正确来说，应该是扯了下来。
虽然对于这样的行为感到不满，但因为她不追究我也感到安心，所以并没有抱怨。
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你，上次并没有去补习班吧。”
尴尬地别过头。
......虽然一般上学不会这样，不过补习班里我经常逃课。
“还是说，你觉得你的成绩好到不用去补习班？”
咄咄逼人的气势。
是看到压制点了吗？少女不断逼问着我。
“忘了，可以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
出乎意料地，少女点了点头。
“所以这一次，一定要把你带去。”
她拉着我的手，想要强行把我带去了补习班。
“至少换件衣服。”
“说的有道理。”她松开了手，走向衣柜。
随意地翻出了两件衣服，扔向我，随之很快走出房间，把门闭合。
动作很快，但是——
“这个，能穿出去吗？”
丢出来的，是短袖。
我叹了一口气，自己又在衣柜了翻了翻，在找到能穿的衣服而出去后，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么，走吧。”
语气十分坚决，不容许我拒绝。
我叹了一口，走出了家门。
......
事实证明，我并不喜欢补课。
这个班里死气沉沉的，虽然觉得老师讲得相当不错，却没有耐心听进去。
身旁的吴铭为了不让我逃走而死死盯着我。
即使想要趴下来，也会立刻被吴铭打起来。
我无语地听着台上老师的话语，强忍着睡意支撑着。
下午，1点。
在历经2个小时的补课完成后，我们回到家中。
“一起去吃饭吧。”她提议。
我答应了，随后我们一起来到附近的快餐店。
“你昨天，去哪里了？”
她问了与那天晚上相同的问题。
“去哪？不是说了是去吃饭吗。”
我说谎了。
因为不可能说出来。
“就当是这样吧。”
她的回答，与上次差不多。
那么，又为什么要问？
“昨天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哪一句话？”
“不要去比较好。”我随意地问。
我知道，这只是为了遮掩刚才对话残留下的尴尬。
“呵呵。”她却有些高兴地笑了起来，“那当然只是直觉吗，不过，我直觉一般都十分准确。”
话语中不存在阴霾。
我却有些异样感。
但我因为并没有吃晚饭与早饭，相当饥饿。
随后，我们便没有对话。
吃完饭后，我们两人回到家中。
这一天，也即将这样结束。
晚上7点，我想该是晚饭的时间。
在这时，听到了微弱的敲门声。
像是不安似的，不注意便无法寻觅的微小的声音。
我透过猫眼看清了来客，却意外地不感到震惊。
在门外矗立的，是吴志。
苍白的面容。
虚弱的喘息。
他不安地望向四周，仿佛在逃避似的。
我不知道他是来这里做什么的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家在这里。
只是，我预感到这件事对他而言很重要。
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什么。
我打开了门。
“请进。”
吴志看起来相当不安，他依然停在门口，没有进来的打算。
而他的怀中，则抱着一本有些褶皱笔记本。
“不用害怕，我的家里没有人。”
为了驱散不安，我如此说。
他安心地舒了一口气，走了进来。
“那个，对不起。”
刚刚进到家门口，便看到他直直地对我道歉。
我有些慌张。
“没事，不用在意。”
我知道他为什么道歉，不过我并不擅长接受道歉。
他有些不安地抬起了头。
“谢谢.......但是，还有一件事，你能听我说吗？”
他的话语中，渗出了害怕被拒绝的不安感。
我理解这大概是对他而言，很重要的事吧。
“嗯，可以，我去拿水，你在沙发上先坐着吧。”
我并没有拒绝，于是他有些拘束地坐在了沙发上。
因为没有饮料，只能平常的水来接待。
然后，他喝了一口水，抿了抿嘴唇。
“那么，我要讲了。”
他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。
那是关于吴志的，他的自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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